“处置完了?” 裴容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询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听不出丝毫刚刚下令处决了两条人命的波澜。
璃璟的脚步在门槛内微微一顿随即稳住。
她低着头走到书案旁原先的位置垂手肃立声音带着一丝竭力压制后的平稳却依旧泄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沙哑: “回千岁爷处置完了。
” 她不敢抬头目光落在自己裙摆下方才不慎沾染上的一点尘埃上仿佛那是什么极其值得关注的东西。
鼻腔里似乎还萦绕着庭院中那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胃里依旧在隐隐抽搐。
张李二人临死前绝望扭曲的面孔那沉闷的击打声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书案后许久没有回应。
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
这沉默比直接的质询更令人难熬。
璃璟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指尖冰凉。
他是否对她的表现不满意?是否觉得她不够狠绝?还是……在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继续打磨她这把尚且稚嫩、沾了血却远未锋利的“刀”?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力压垮时裴容却忽然放下了笔。
他没有看她而是抬手用力揉按着两侧的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闭着眼眉宇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薄唇紧抿喉间溢出一声极轻极压抑的闷哼。
那并非是刻意表现出的疲惫而是一种源自身体深处的、难以忍受的痛苦。
连他周身那层冰冷的、生人勿近的气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脆弱而出现了一丝裂痕。
璃璟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
是头痛!比她之前任何一次感知到的都要剧烈! 是因这连日堆积如山的公务?是因那恼人的科场风波?还是……仅仅是因为这具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那股萦绕不散的血腥气带来的不适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取代——一种混合着担忧、以及一丝莫名冲动的关切。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步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千岁爷……您……” 裴容揉按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倏地睁开眼! 那双墨玉般的凤眼里没有预料中的怒意也没有被窥见弱点的冰冷反而是一片沉郁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痛苦漩涡以及一丝……被打扰后的凌厉。
“咱家无事。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抗拒试图重新筑起那堵无形的墙。
但璃璟看出来了那强撑之下的摇摇欲坠。
冲动之下她忘记了尊卑忘记了恐惧也忘记了刚刚才经历的血腥立威。
她此刻看到的不是一个权倾朝野、生杀予夺的九千岁而是一个正在被剧痛折磨的……人。
“请千岁爷允准”她福下身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臣女……或许可以一试为您缓解一二。
” 裴容盯着她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看穿她这副看似关切的面具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
是讨好?是别有图谋?还是…… 剧痛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愈发苍白透明。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向后靠进椅背从喉间挤出一个几不可闻的音节: “准。
” 只有一个字却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璃璟立刻起身也顾不得礼仪快步走到他身侧。
她不敢触碰他只是就着书案上那盏她之前点燃、此刻已将燃尽的安神香迅速清理了香灰。
然后她做了一个更大胆的举动。
她抬起双手手指纤细白皙微微颤抖着却坚定地、轻轻地覆上了他紧按着太阳穴的手背。
裴容的身体在她指尖触碰到的瞬间骤然绷紧!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血色弥漫厉色一闪而过几乎要将她撕碎。
璃璟吓得心脏骤停却强忍着没有缩回手。
她迎着他那骇人的目光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如同在安抚一头濒临失控的猛兽: “千岁爷……请放松。
让臣女……试试。
” 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体温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从额角移开。
然后她用自己的指腹取代了他的位置沿着太阳穴周围的穴位以一种奇异而稳定的韵律不轻不重地按压起来。
起初裴容全身的肌肉依旧僵硬如铁呼吸沉重带着明显的戒备与不适。
但璃璟的手法并非寻常。
那指尖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魔力每一次按压都精准地落在最酸胀痛楚的节点上。
力道恰到好处既不至于无法忍受又能有效地疏通着那郁结的气血。
更奇妙的是她指尖那微凉的触感与他额角灼热的痛楚形成鲜明的对比竟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缓。
渐渐地那如同钢针攒刺般的剧痛开始一点点退潮。
紧绷的神经如同被温柔地抚平那盘旋在脑海中的、无数纷杂的政务、阴谋、杀伐……似乎也被这轻柔而坚定的力道暂时驱散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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