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空气像被抽干了所有温度的玻璃冰冷而锋利。
城郊公路旁的排水沟里言辙半跪着将背上昏睡的小陈轻轻放下。
这座城市的心跳在这里几乎停滞唯一能听见的是远处“名葬场”焚烧炉传来的、如同巨兽心搏般的低沉轰鸣。
手机屏幕上那个血红色的警告框依然刺眼:【该主体已归档禁止流通】。
已归档。
在“共识”系统的语言里这三个字等同于墓碑上的刻文。
言辙关掉屏幕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背包侧袋隔着布料他能感受到那几页“黑名册”残卷的轮廓。
回声织网后残存的温热已经变得微弱像一颗即将燃尽的炭火。
这不是技术故障。
三家无人旅店两个自助救助站AI冰冷的合成音一次次重复着相同的判决:“您所携带人员无合法存在依据访问被拒绝。
” 系统已经为小陈合上了棺材板现在它要做的只是填上最后一把土。
“我不是……不是替身……” 怀里的小陈猛地抽搐了一下汗珠从额头滚落梦呓含混不清却充满了挣扎的痛苦。
“我不是假的……妈妈……” 言辙伸出手稳稳按住他颤抖的肩膀。
一股精纯的意念顺着指尖探入他能清晰地“看”到小陈意识深处那场惨烈的战争。
两条记忆的洪流正在疯狂撕扯、吞噬对方。
一条是冰冷而精密的傀儡人生由“千面会”用数据和指令浇筑而成每一个微笑每一次呼吸都为了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而另一条则温暖得像个遥远的梦那是傍晚的巷口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正笑着将一块热气腾腾的糖糕递到他满是泥污的小手上。
虚假与真实哪个才是他? 不言辙忽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问题的关键。
问题的关键是当全世界都说你是假的时候你连证明自己是真的资格都没有。
“共识”系统不在乎真相它只维护秩序。
一个被“千面会”制造出来的“赝品”一个威胁到“真品”合法性的存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彻底抹除。
他闭上眼将一缕心神沉入背包中的残卷。
刹那间无数细碎而绝望的呐喊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我叫王建国我只是在网上质疑了新颁布的《存在合理法》!” “我女儿病了我借了高利贷他们说我还不起就把我的‘存在资格’卖了……” “我举报上司第二天系统里就查无此人了……” 这些声音是无数被“共识”抹杀的“非存在者”留下的最后回声是他们存在的唯一证明。
言辙曾以为自己只是个保管员直到“回声织网”的那一夜他才明白自己是这些亡魂唯一的聆听者。
他睁开眼眸中一片深沉对着怀中仍在梦魇里挣扎的小陈低语:“他们被听见了……现在轮到你了。
” “名葬场”的B区焚烧炉后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正蹲在阴影里贪婪地吸着最后一截烟。
烟头在黑暗中明灭照亮了他那张被熏得蜡黄的脸。
他叫老烟在这里烧了十五年的“垃圾”。
早些年烧的是真正的垃圾。
后来烧的是被淘汰的仿生人。
再后来烧的就成了“非存在者”的档案以及偶尔……他们的“遗留物”。
他吐出一口浓重的烟圈从工作服内侧那个被磨得发亮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
那是一张身份卡边缘已经被烧得焦黑卷曲但中心区域却完好无损上面“陈·”的字样和一个模糊的头像顽固地抵抗着烈焰的痕迹。
“又一个……”老烟的嗓音像被砂纸磨过“昨晚炉子里送来了三十七份归档材料烧得一干二净可就这张卡……他妈的火都咬不动。
” 这事儿透着邪性。
他干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烧不化的身份卡。
这卡里像是藏着一股子怎么也烧不尽的怨气。
他抬头目光穿过锈迹斑斑的铁丝网望向大门外的公路。
黑暗中他隐约看见排水沟旁伏着两个黑影一动不动像两只被世界遗弃的野狗。
老烟没吭声只是沉默地将烟头摁在墙上碾灭了那点火星。
他犹豫了片刻弯下腰悄悄将那张烧不掉的身份卡塞进了墙角排水口的铁栅栏缝隙里。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走回轰鸣的焚烧炉旁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在焚烧炉的另一头灰烬堆积如山。
一个更瘦削的身影正佝偻着背用一根长长的铁钩在冷却后的灰烬里不停地翻找着动作熟练得令人心酸。
他是“拾名者”阿拾。
别人在这里焚烧名字他在这里捡拾名字。
他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炭灰洗也洗不干净。
他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用牛皮纸袋装着的“宝贝”——几片被他精心拼凑起来的纸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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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我能给万物编辑词条第124章 灰烬里喊出个活人来源 http://www.bokod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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