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兵家住的的那栋楼住户搬得七七八八到了夜晚黑灯瞎火整栋楼安静得像一座巨大的、空心的坟。
兵兵九岁瘦得像根麻秆胆子也小。
他爸是国营老厂子的工人厂子黄了成了“下岗潮”里的一滴水整日借酒浇愁脾气像灌了火药。
他妈跟人跑了据说是往南边去了一个叫深圳的听说能淌金子的地方。
兵兵就跟沉默寡言只会埋头糊纸盒补贴家用的奶奶以及那个被生活熬干了精气神的爹困在这即将被时代抹去的角落里。
变故是从那个夏夜开始的。
先是夜里总能听到隔壁空屋传来若有若无的声响。
那不是寻常动静是拉弦子、敲梆子还有那捏着嗓子的、幽幽的唱腔——是皮影戏。
唱的啥兵兵听不真切只觉得那调子悲悲切切又偶尔拔高尖利得像铁丝刮过玻璃在死寂的夜里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奶隔壁谁在唱戏?”兵兵缩在奶奶怀里问。
奶奶浑浊的老眼瞥了一眼那堵斑驳的墙手上的活计不停淡淡地说:“瞎说隔壁老李家搬走半个月了屋子空锁着哪来的人唱戏。
准是野猫叫春要不就是你爹又喝多了说胡话。
” 可兵兵爹也听见了。
他红着眼睛拎着空酒瓶子烦躁地冲着墙壁吼:“操他妈的谁家大半夜不睡觉号丧呢!”吼声在空楼里回荡那唱戏声便戛然而止可等爹躺下鼾声刚起那幽幽怨怨的声音又像水底的暗流慢慢浮了上来。
楼里没搬走的几户老邻居私下里嘀嘀咕咕。
有人说这楼以前地基是个乱坟岗日本人那时候埋过不少人。
也有人说更早以前这儿有个小戏园子专演驴皮影后来着了火烧死了一个戏班子。
这些都是“封建迷信”是“禁忌”大人们不敢明面上讲只在摇着蒲扇的阴影里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兵兵怕但又忍不住去听。
那声音里有种奇怪的魔力像一根丝线拴着他的好奇心。
他想起奶奶以前带他在街口看过的皮影戏白布后面那些薄薄的驴皮人儿在艺人操控下能舞刀弄枪能悲欢离合神奇得很。
这天晚上月亮出奇地亮白惨惨的光透过没有窗帘的窗户把屋里照得像蒙了一层霜。
那唱戏声又来了比以往都清晰唱的是《武松打虎》。
锣鼓家伙点仿佛响在耳边武松的怒吼老虎的咆哮隐约可闻。
一股说不清的劲儿怂恿着兵兵。
他光着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像只猫一样溜出家门来到隔壁老李叔家的门口。
门上的锁还在但门板老旧有一条细长的缝。
兵兵咽了口唾沫把一只眼睛凑了上去。
月光像一道银白的利剑劈进漆黑的屋内正好打在对面那面灰扑扑的墙上。
墙上一场大戏正在上演。
没有人没有灯没有白布。
只有光影。
武松和老虎的影子活生生地映在墙皮上 autonomously地搏斗着。
武松的哨棒虎虎生风老虎的扑剪腾挪动作激烈充满了力量。
可偏偏兵兵耳朵里刚才还清晰的锣鼓唱腔此刻全部消失了。
世界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一场无声的、激烈的皮影戏在月光照亮的方寸之间疯狂上演。
那影子不像人演的它们本身就像是活的带着一种原始的、蛮荒的劲儿。
兵兵看得浑身发冷汗毛倒竖他想跑可脚像生了根。
就在这时墙上那只被武松按住的“老虎”影子猛地停止了挣扎。
它的头以一种绝对不是皮影能做出的、极其缓慢而诡异的姿态一点一点地转向了门缝的方向。
两个空洞的应该是眼睛的位置“盯”住了门外的兵兵。
兵兵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叫出声。
紧接着一个尖细、阴冷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又带着几分戏台上丑角腔调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 “小孩进来陪俺们耍耍?” “啊——!” 兵兵一声惨叫连滚爬爬地冲回自家屋里一头扎进奶奶的炕上浑身抖得像狂风中的树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奶奶搂着他枯瘦的手拍着他的背嘴里念念叨叨不知是安慰还是别的什么。
兵兵爹被吵醒骂骂咧咧但看到儿子吓成那样也只是烦躁地踹了墙角一下灌了口凉开水又倒头睡去。
那晚之后兵兵就病了发高烧说明话总是喊着“老虎!”“影子!” 奶奶没送他去医院而是从箱底摸出一个小小的、油光锃亮的驴皮影人看造型是个拿着棍棒的武松。
奶奶把它挂在兵兵的床头又不知从哪儿弄来几张黄裱纸用朱砂画了些歪歪扭扭的符号烧了灰烬混在水里让兵兵喝下。
说来也怪兵兵的烧慢慢退了。
病好后奶奶在一个午后阳光勉强透过污浊的玻璃窗照进来她拉着兵兵的手看着那面墙第一次讲起了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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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东北民间异闻录第281章 墙中戏来源 http://www.bokod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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