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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劫第10章 离乡

老刘头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圈圈涟漪然后沉沉坠底。

“三口气”、“因果债”、“根脚”、“变数”这些词太过沉重不是我一个五岁孩子能完全理解的但它们组合在一起却勾勒出一种让我不寒而栗的宿命感。

我揣着满腹的心事和更深的迷茫慢慢走回家。

推开院门时爹正拄着棍子在院子里慢慢走动活动受伤的腿脚。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有几分孤单。

他看见我皱了皱眉:“跑哪儿野去了?脸色这么白。

” “没……没去哪儿就在附近转了转。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老刘头的警告言犹在耳我不敢把去找他的事说出来。

爹盯着我看了几秒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招手让我过去。

“劫子过来爹有话跟你说。

” 我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走到他身边挨着那棵焦黑的老榆树坐下。

树身传来一种奇异的、混合了焦炭和生机的复杂气息。

爹也靠着树坐下目光望向远处叠嶂的山峦沉默了很久。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这村子……咱们怕是待不下去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猛地抬头看他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还是觉得心猛地一沉。

“是因为……我吗?”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爹转过头粗糙的大手用力揉了揉我的头发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傻小子别瞎想。

是爹觉得这地方太小了窝憋得慌。

咱们换个地方找个大点的镇子爹有力气能打猎也能找点别的营生让你过得好点。

” 他说得轻松但我知道不是这样。

是因为昨夜闹出的动静太大是因为村民看我们眼神里再也无法掩饰的恐惧和排斥更是因为留在这里类似“影殃”的东西可能还会找上门下一次未必再有狐仙出手相救。

离开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寻找可能存在的其他生机。

我没有戳破他的谎言只是小声问:“那……我们去哪儿?” “往南走”爹的目光重新投向南方“听说那边水路多城镇也繁华。

爹年轻时跑过几次还算熟悉。

咱们先去县城看看情况再作打算。

” 离开这个我出生、长大的地方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心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但同时也有一丝隐隐的……解脱。

或许离开这里就能摆脱“灾星”的名头?或许在新的地方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我能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生活?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我压了下去。

老刘头说了我身上的“因果债”和“根脚”是躲不掉的。

换一个地方不过是换一个舞台该来的劫难一样会来。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我问。

“就这两天。

”爹的语气很坚决“你爹我的腿能走了咱们轻装简行尽快离开。

家里这些破烂家伙事能卖的就卖卖不掉的就扔了。

” 他说得干脆但我能感觉到他语气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

这间土屋这个院子毕竟是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接下来的两天爹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

他把那杆老猎枪和一些还算完整的兽皮仔细包好又把一些舍不得扔的旧物打包。

我则帮着把一些用不上的家什拿到村里悄悄换成了不多的铜钱。

村民们巴不得我们赶紧走交易进行得出奇地顺利只是那眼神里的迫不及待像针一样扎人。

我没有再去找老刘头。

临走前我远远地望了一眼他那孤零零的小院烟雾依旧缭绕。

这个村子里唯一一个可能知道些内情的人就此别过。

出发的前一晚我独自一人走到那棵老榆树下。

夜色中的老榆树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又像一个巨大的、焦黑的问号。

我伸手抚摸着它粗糙开裂的树皮感受着那奇异的触感。

“是你……替我挡了雷吗?”我低声问“你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树当然不会回答。

只有夜风吹过枝桠发出细微的呜咽。

我又摸了摸怀里的油布包那本无字天书和血书安静地躺在那里。

最后我的手指停留在胸口的雷击木牌上。

冰凉坚实是我此刻唯一的倚仗。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和爹锁上那扇再也无人会开启的院门背上简单的行囊踏上了离乡的路。

没有送行的人只有冰冷的雨丝和空荡的村路。

雨水打湿了爹的虬髯也打湿了我的眼眶。

我没有回头但我知道那个生我养我(虽然方式特殊)、带给我无数恐惧和屈辱的小村庄正一点点消失在身后的雨幕和山峦之后。

爹拄着棍子走得很慢但脚步很稳。

我紧紧跟在他身边踩在泥泞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

前路茫茫雨雾遮住了远山。

南方在哪里?县城有多远?等待我们的又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

但我紧紧握着胸口那块来自雷击木的牌子感受着它的存在。

十八劫才开了个头我的路还很长。

走吧。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离开是为了活下去。

而活下去才能弄清楚这一切——关于雷劫关于狐仙关于那本无字天书关于我究竟是谁。

雨还在下。

我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蜿蜒出山的泥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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